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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 各懷心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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舒雅把自己的房間騰給老太太,自己搬去和妹妹住一個屋。姐妹倆一個坐在桌邊寫作業,一個蹬著縫紉機,這也是父母留給他們的念想,原本是廠子裏的殘次品,低價賣給員工後舒父親手修好的,舒母用這臺縫紉機,不知道給他們姐妹做了多少衣服。

門口傳來老太太的聲音,“睡了嗎?”

舒雅開門將老太太迎進來,舒雨也放下手裏的活計,擡頭看向她。

“天可憐見的,誰這麽黑心黑肝,讓我的寶貝孫女幹這些活計的。你說是誰,奶奶給你作主。”舒家老太太一臉生氣的看著縫紉機。

“是我自己拿廢布條蹬著玩,哪裏來的活計,廢布條子縫出來夠幹嘛用的。”舒雨早將大堆的布條收拾到床底下,眼前看見的,只有腳下的一個竹筐裏堆著的布條。老太太撈起一根,果然是邊角餘料,這才撇撇嘴,心想這家人真有意思,碎布條也能紮個墩布不是,拿來車著玩,可見從小就被教壞了。

不過老太太顯然不會當著他們的面說這些掃興的話,而是摸著舒雅的頭道:“今天可把我氣壞了,廠子那些領導全都站在你舅舅那一邊,他們到底搞不搞得清楚,誰才是家屬。這麽多人,就沒一個是為你們著想的。幸虧是我們來了,不然還不知道你們得吃多大的虧。”

舒雅看了一眼妹妹,見妹妹嘴角微彎,一抹嘲諷閃過,生怕被奶奶看到,趕緊擡頭說道:“廠子裏的安排挺好的,還給我們發生活費了。”

舅舅和舅媽沒要他們的生活費,讓他們自個存起來,這些錢都存在對面的銀行裏,存折就在舒雅的手上。

“你傻啊,這點生活費就把你給收買了,我告訴你,接班的事得姓舒的才算,給姓金的算怎麽回事?”

老太太這麽說,其實是有一點依仗的,因為舒父是廠子裏的正式工,而舒母是臨時工。象接班這種事,只有正式工才有接班的說法,臨時工是沒這個說法的。

見舒雅沒有吭聲,老太太繼續說道:“你明年就要畢業了吧,想過畢業之後幹什麽沒有?我都給你計劃好了,讓你堂哥先把工作給你占住,等明年再還給你。咱們都是姓舒的,才是一家人。你看看你舅舅,沒提過還的事吧,也是,那麽大個兒子擺在跟前,會把工作還你才是有鬼了。”

舒雨看著老太太的表演,面上一臉冷漠,內心只想送她兩個字,呵呵。

如果這事真被老太太辦成了,會把工作還回來,舒雨敢把自己的名字倒過來寫。

老太太則是很滿意兩個孫女的不吭聲,她將他們的沈默視為軟弱好騙以及傻。

“這麽做,可是委屈你堂哥了,他一個省城裏長大的孩子,哪兒來過這麽偏的鄉下地方。小地方的人才搶著當工人,城裏人可不稀罕。我們可是好說歹說,才讓他同意的,也是因為一筆寫不出兩個舒字,要是換個人,他說什麽都不能願意。”

舒雅又拿眼去看妹妹,覺得奶奶說的最後一段,還是有道理的,大堂哥自視很高,全程擡著下巴看所有人。他還真不見得,會看得上小縣城一個縫紉機廠的工作。

“行了行了,時間不早你們快歇著,我也去睡了。”老太太樂呵呵的走了,覺得自己的計劃天/衣無縫,這兩個是自己的孫女,怎麽辦還不是自己說了算。跟他們解釋一趟,無非是怕他們拎不清,到時候鬧得不好看,要是自己跟前養大的就好辦了,肯定是叫他們往東,就不敢往西。

從頭到尾,沒有過問一句兩個孫女的生活,也沒有過問一句他們的父母這麽多年是怎麽生活的,甚至於沒有想起去掃墓的事。

舒雅有些擔心的看著妹妹,“要不然,我明天還是請假吧。”

要是妹妹招架不住怎麽辦?

舒雨趕緊擺手,“別,千萬別。我自己正好,有廠裏的領導在,有舅舅在,她還能把我怎麽樣?”

就是姐姐不在,她才好自由發揮,別人對她再了解也有限,但姐姐對她可就太了解了。到時候就不是一句性情大變,可以解釋的。

第二天一早,還是常紅心做的早飯,一邊揮著鍋鏟一邊恨聲埋怨道:“我叫你們吃,吃死你們,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,還沒一句好話。把我當丫頭婆子使喚呢,這是城裏人還是地主老財,換到前幾年,地主老財都是押上臺批/鬥的命。”

嘀嘀咕咕說著只有她自己聽得見的怪話,想拿鍋鏟敲一下鍋,最後還是舍不得,又多罵了幾聲,才開始盛粥。

舒雅進廚房幫忙,舅媽把她趕了出去,“趕緊吃了去上學,少給我越幫越忙。”

舒雨站在院子裏刷牙,含了一口水撲哧一笑全給噴了出來,許久沒有聽過舅媽的牢騷話,竟然有一種久別重逢的懷念。

他們家住在長尾鎮,鎮上只有一條街,住家的開店的,都擠在馬路兩邊,倒也顯得十分熱鬧。騎車去吳縣大約半個小時左右,如果換到走路,得要一個多小時。習慣了在大城市呆的人,可能不覺得什麽,但在小地方,這個距離可是遠的不能再遠。

但是沒辦法,縫紉機廠的住房條件十分緊張,當初舒父舒母便在金家外公的支援下,在長尾鎮修了一個小院。遠歸遠,住宿條件倒是比縣裏寬敞的多,不過話雖這麽說,縣城裏的人,寧願住自己的小套間也不願意在鎮上住一間小院。

金明天騎自行車上班,但總不能看著他們走路,便引到鎮上的客運站,準備給他們買票。

舅舅一動,舒雨便知道他要幹什麽,用手將舅舅的胳膊一挽,“舅舅騎自行車帶我去廠子,奶奶和大伯坐車過去,咱們直接在廠子裏碰頭。”

說著跳上自行車後座,金明天不好意思的給舒家人指了賣票的地方,告訴他們跟昨天一樣。

舒雨坐在後頭,扯了一下舅舅的衣擺,“昨天也是舅舅買的車票吧。”

金明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,“也沒多少錢的事。”

客車是到川市的,路過吳縣,也就十分鐘的事。不過得等著湊滿人數才會發車,所以誰先誰後是說不準的事。

“這不是錢的問題。”舒雨可不是十二歲,沒有見過世面,不懂世事的小姑娘。

父母的後事雖說是廠子裏花的錢,可他們姐妹倆除了哭根本不頂事,舅舅是出了大力的。舒家不來人,這是舅舅應該應分的,沒得說。可舒家來了人,用他們自己的話說,親疏有別,那他們是不是得感謝一下,哪怕是口頭上的呢。

可是沒有,什麽都沒有。想必外公和舅舅都看得很清楚,所以前世才會那麽激烈的反對讓大堂哥舒佳富接班,因為舒家的人根本不可靠。可笑他們姐妹還以為是舅舅自私,為此鬧上了別扭。

金明天騎著自行車,咧開嘴角笑了笑,他還以為小姑娘不懂,原來,她都懂。

縫紉機廠裏,幾個關鍵口子上的領導,也是如臨大敵。工會主席,婦聯主任,辦公室主任,你看著我,我看著你,俱是嘆氣搖頭。

副廠長是最後進來的,昨天沒參與,今天接到求救,帶了茶杯過來,笑著問道;“誰說說怎麽回事,不是早就說好的事,臨著金明天要轉正,怎麽又變褂了?”

工會主席是最著急的,別人都能跑,就他跑不了,工人的事你工會主席不管誰管。

“韓廠長,是舒家來人了,舒自立的媽和他大哥,還有侄子。”工會主席雙手一攤,“說是讓侄子接舒自立的班,你們說這是什麽事啊。”

縫紉機廠的效益很好,在吳縣這個小地方來說,那就是明星企業。人人都想進廠裏當工人,接班也有接班的規矩,學歷或是工種,起碼你得是廠子裏用得上的人,否則也不是你想接班就能接的。

金明天能順利接班的原因,在於他有技術,縫紉機廠的流水線十分老舊,用的是五六十年代的蘇朕貨,時不時鬧點毛病,為了不耽誤工期,就得自己修。流水線下的零件,也容易出問題,都得靠工人自己的技術調節。

當初舒自立能夠以知青的身份進廠子,也是因為他有這一手技術,沒想到這技術還教給了金明天,所以他接班,至少表面上的毛病挑不出來。

換了舒自立的大侄子,昨天工業主席就旁敲側擊過了,初中畢業還弄丟了畢業證,這不就是小學畢業嗎?誰知道初中上了幾天,就敢說畢業證丟了的鬼話。

那雙手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,不能寫不能畫,還不能幹活,廠子的負擔夠重了,誰想給自己再添個廢物。

副廠長一聽,“這不是胡鬧嗎?就是大學生,那也……不可能來啊。”

本來想說大學生也不成,定下來的事就是定了,朝令夕改成何體統。可是再想想,大學生也不可能來他們廠子,就是省裏的大廠想招個大學生,都不知道要打多少報告呢。於是最後一句打個彎,臨時改了詞。

這心理活動大家都懂,頓時都笑了起來。

副廠長自己也樂了,“行了,不管舒家什麽樣,我在這裏定個調子,決定的事不能再改。”

“要是人家姐倆樂意呢?”婦聯主任冷不瞅冒出一句。

要知道金明天能接班,是綜合了種種原因而定下來的。照顧他們姐妹倆的生活,是廠子裏給金明天下的死命令。這也是廠子裏溫情的一面,不管怎麽說得給人家姐倆找個可靠的人拉扯長大不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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